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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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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三叔看向坐在沙發上始終沈默的時卿,又看了看形容憔悴的大嫂,喚來傭人吩咐:

“去給時小姐準備一間客房。”

就算徐昴已經和這個女人領證結婚,但徐家卻沒有一個人承認他們的關系,事實上要不是看在徐昴的面子,這樣的女人連出現在他們面前的資格都沒有。

時卿對住宿沒有要求,能睡就成,徐夫人和徐三叔以為徐昴會反對這個女人住客房,但沒想到徐昴竟然也沒有任何意見。

想當初徐昴帶這女人登堂入室,在家裏指天罵地的撒潑,信誓旦旦說這女人是他的命,誰要敢動她,徐大少爺就拿命去搏。

正因為‘拿命去搏’這句話惹惱他父親,當天晚上就把人給趕出了家門。

金尊玉貴的大少爺被趕出家門,被收回了從前持有的財產,所有銀行卡都被凍結,徐家大先生還親自對外放話,誰敢幫徐昴這個不孝子就是跟整個徐家為敵,使得外界無人敢對徐昴伸出援手。

原以為從沒吃過沒錢苦的徐昴撐不過兩個月就會逃回家反省認錯,沒想到他會撐這麽久。

現在他竟然同意讓這女人住客房,是終於知道妥協了?

徐三叔和徐夫人對望一眼後如是猜測。

然而他們的這個猜測只維持了小半天,因為當晚徐昴放著自己的院子不住,直接跟時卿一起住進了徐家客房。

大少爺回家住客房,這話要傳出去又是一個笑話。

時卿在徐家客房安安穩穩睡了半天,徐昴直到傍晚才出現,給她端了好些晚餐回來,時卿讓他坐下一起吃。

吃飯時徐昴心不在焉,一勺粥舀了好幾回都沒送進嘴裏,時卿見他腕上的珠串沒了,問道:

“你把手串給你弟弟戴了?”

徐昴在想事情,聽見時卿的聲音才回神,反應片刻後才點頭回答:

“嗯,我那手串能辟邪。”

“辟邪?”時卿似乎有所疑惑。

徐昴放下粥碗解釋說:“你別害怕。徐嘉昏迷不醒,各種高端醫療儀器都測不出毛病,所以料定是中邪了。”

時卿跟他回徐家後,多少也聽說了些徐昴弟弟現在的情況,說:

“你那手串不是安魂用的嗎?”

其實她想說,那手串上是很厲害,但作用對象只限於徐昴個人,對其他人的效用微乎其微。

徐昴漫不經心‘嗯’了一聲,然後忽的擡頭看向時卿:“你怎麽知道我手串是安魂的?”

時卿面不改色指著他:“你自己說的不記得了?”

徐昴有些懵,完全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跟她說過,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,因為徐嘉的情況看起來真的很不好。

“我待會兒還是去徐嘉身邊守著,你自己早點休息,別等我了。”徐昴說。

時卿沒意見。

吃完飯,徐昴親自把碗筷收拾好才出去。

**

夜深人靜。

時卿推開古色古香的窗扉,爬上窗臺看月亮,兩條細長的小腿垂在窗臺下方悠哉搖蕩,客院走廊沒有多餘的燈,只有廊下兩盞中式燈籠,其中一盞燈籠裏的燈泡還忽明忽暗的。

徐昴坐在徐嘉床邊陪伴,窗簾沒拉,月光從整面墻的落地玻璃照入,房間裏有各種醫療儀器連接在徐嘉身上,除此之外,整個房間的墻上還貼著不少黃符。

西醫和道士拼湊在一起,讓這房間的氛圍看起來有點荒誕詭異。

就在剛才,徐嘉才鬧過一陣,抽搐、出汗、翻白眼,就像是溺水的人,分明有意識,可就是怎麽喊都醒不過來,林天師用了十幾道黃符才勉強把他壓下。

此時雲真觀大弟子林洛陽和兩個徒弟坐在房間一角畫清心咒符,之前畫的一批剛才已經全都用掉,燒掉了。

徐夫人疲憊的坐在床邊,抓著小兒子的手落淚,徐昴擔心她身體,就讓她先去休息,徐夫人不肯,徐昴騙她說後半夜會叫她換自己來守,徐夫人這才答應。

她離開後,徐昴讓傭人們也都回去休息,他親自接手照顧徐嘉。

擰了毛巾替徐嘉擦了擦臉,聽見身後有腳步聲,徐昴沒回頭說:

“都回去休息吧,這裏有我和幾位道長。”

腳步聲並未停止,徐昴回頭,看見時卿從門外走入。

林洛陽聽見腳步聲,畫符空隙擡頭看了一眼,看見一位美麗不可方物的高挑女人走入,他知道這是與徐大少私定終生的太太,林洛陽與她那雙美眸對視時,頭皮竟莫名發緊,全身汗毛豎立,眼前恍惚,看符紙都有些模糊。

“你怎麽來了?”徐昴沒註意林洛陽的異樣,迎上時卿問。

“睡不著。”時卿淡淡道。

徐昴知道她定是擔心自己,抱歉的摟了摟她。

時卿看向躺在床上的徐嘉,眉眼跟徐昴有三分像,她問:“他怎麽樣了?”

徐昴嘆息:“你來之前剛鬧過,好在有林道長的黃符鎮壓,現下平穩了些。”

“黃符?”

時卿往貼在徐嘉床頭的黃紙看了看,伸手去揭,徐昴趕忙阻止:

“哎,別……”

為時已晚,時卿已經把貼在床頭的一張黃符給揭了下來。

在徐昴的震驚目光中,時卿說:

“這種三塊錢十張的鬼畫符,有用嗎?”

要說時卿隨手揭符是無心之失,那她後來這番話可就是蓄意侮辱了。

林洛陽頓時跳起:“你說誰鬼畫符?”

作為雲真觀觀主的親傳弟子,林洛陽今年二十三,雖然很年輕,但他畫符就畫了十年,他的符可是經過道協官方層層認證過的,現在竟被人貶低成‘鬼畫符’,讓他怎能不氣。

徐昴知道時卿說錯話,趕緊把她護到身後,親自跟林洛陽道歉:

“我太太不懂這些,林天師別見怪。”

林洛陽雖然生氣,但也不會因為這麽點小事就去為難一個外行,前提是她不再挑釁的話。

“我沒胡說,天橋算命的那裏多的是。”時卿從徐昴身後探出半顆腦袋。

林洛陽聽她把自己跟天橋算命的相比,氣得怒目圓睜:“你!”

徐昴一邊護著時卿一邊賠笑臉:“抱歉抱歉。”

“你符要真有用,他弟弟怎麽還不醒?”時卿在徐昴身後繼續拱火。

徐昴低聲制止:“時卿,少說兩句。”

這邊時卿不置可否的眨了眨眼睛,那邊林洛陽快要氣瘋了,急著爭辯:

“這是鎮邪符,是鎮壓邪祟用的,跟醒不醒本就無關。”

時卿不依不饒:“那要不是邪祟呢?這符不還是沒用。”

“我!”林洛啞然跺腳,遇到這種蠻不講理的外行,再好的心態也要爆炸。

要不是師父叮囑在他回來前務必護著徐家二少,林洛陽當場就拂袖……誒?

林洛陽猛地回過神來。

這外行的話倒是提醒了他,他在看見徐家二少的情況後,就斷定他是受邪祟侵擾,直接就用上了鎮邪符,可用了這麽多,確實沒有起到什麽作用。

難道侵擾徐家二少的並不是邪祟?

他用奇異的目光看向時卿,徐昴趕緊用身體擋住時卿,對林洛陽問:

“怎麽了?”

林洛陽沒答話,神色凝重讓徒弟把羅盤取來。

“二位能否先出去,我想把門窗封上,重新勘測一遍。”林洛陽對徐昴說。

徐昴沒有不允的道理,爽快拉著時卿出去等候。

他們離開房間後,林洛陽便叫兩個徒弟用黃符把門窗封住。

時卿跟著徐昴來到對面的回廊等候,徐昴擔心的來回走動,時卿不打擾,安靜的靠在回廊護欄上陪他。

大概三四分鐘後,徐嘉的房間傳出幾聲驚呼,徐昴與時卿對視一眼後,趕忙撲到房門外詢問:

“出什麽事了?”

林洛陽的聲音從門內傳出:“別靠近,離遠點。”

話音剛落,門縫炸開一道火光,片刻後,房門開了,不過不是從裏面人為打開,而是被一股無形力量給強行沖開的。

徐昴只覺一陣狂風撲面襲來,把他撂倒在地,像是有什麽東西從他眼前竄了出去,速度之快根本來不及看清楚。

林洛陽的兩個弟子一人拿令一人拿幡追出,徐昴這才爬起身,就聽林洛陽在房裏喊他:

“大少,快進來幫忙。”

徐昴進房,看見徐嘉面色恐怖,又開始發癲,趕忙過去幫忙,問林洛陽:

“剛才出去的是什麽?”

林洛陽奮力壓制暴烈掙紮的徐嘉,回了聲:“不知道。”

徐嘉的力氣比之前還大,他拼命掙紮,兩人幾乎就要壓不住。

這時時卿悠哉哉走到床尾,徐嘉的兩條腿蹬個不停,林天師只按住了一條,徐昴對時卿說:

“時卿,幫忙按住他那條腿。”

時卿應了聲,躬身上手,她動作漫不經心,緩慢輕柔,徐昴和林洛陽都覺得她這樣肯定按不住,然而出乎意料的是,時卿那雙白皙修長的手上仿佛有個千斤墜,隨手一按就把徐嘉給控制住了。

確切的說不是她把徐嘉控制住,而是在時卿碰上徐嘉時他就變乖巧了,安安靜靜躺回床上,剛才的兇猛像是錯覺。

這變化讓徐昴和林洛陽都楞住了,他們試著慢慢松開各自的手,徐嘉果然沒再暴起,只是雙眼無神的瞪著屋頂房梁,面色如紙,全身濕漉漉的,不斷有詭異的水珠沁出,像剛從水裏撈出來似的。

“怎麽會這樣?”徐昴問林洛陽。

林洛陽長嘆一聲,說:“看來徐太太說的不錯,糾纏二少的不是邪祟。”

“那是什麽?”徐昴又問。

“暫時說不清。”林洛陽搖頭,忽然像是想起什麽,轉頭對時卿問:“不知徐太太有何高見?”

他剛開始確實被時卿質疑的話給氣到,但很快就反應過來,徐太太那番看似外行的發言其實是在提醒自己。

時卿沒有推辭,指著徐嘉意有所指:“都是井水味,你沒聞見?”

“井水?”林洛陽反覆琢磨這兩個字,忽的撥開雲霧,柳暗花明:

“是井泉童子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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